家族计划（渡辺梨加篇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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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理佐酱。”
渡辺梨加摇下车窗及时叫住了跑出数米远的人，扬起的亲昵尾音让原本气势汹汹的渡邉理佐站定，连肩膀都紧张地耸起来不少，迈着小步子转身问道还有什么事。
从手包里摸出来了一张卡片，梨加递过去解释道：“这是白石前辈公寓楼的会客卡。”
作为白石麻衣亲手培养的王牌新人，梨加在她那里有些私人特权不算新鲜，客人专用的卡片只能打开大楼的门禁，要直接进公寓还需要输入主人设置的密码。
这串数字梨加是不可能告诉理佐的，并非预想到了什么不可描述的画面，单纯是直觉告诉她，还是由白石处理好屋子里的情况再开门比较妥当。
毕竟西野七濑拥有的，是白石家的备用钥匙。
她对于理佐会联系自己稍稍感到惊讶，西野又不是十八岁刚刚出道的孩子，和白石出席的年会除了酒水过度丰富，倒还算个正经盛大的场合。
白石将梨加保护得太好了，以至于得奖的人甚至没来得及周旋一二，就被白石挡下了敬来的酒杯，用翌日的工作安排打发了全部的不怀好意。
“那就麻烦前辈照顾了。”躬身向一旁沉默的西野道谢，话里的敬语亲切又规矩，她看出了守着白石的人眉间忧虑，自然也听出了回话里巧妙隐藏的敌意。
“没事，是我承蒙麻衣关照更多。”
在日本渡边这个姓氏太常见了，写法也不同的话，应该不会轻易被留心到才对。
那边白石也应付好了晚会的额外交际，她转悠回来站在梨加身旁，相近的妆容将二人衬托得如同美好的世界名画，脸颊因酒精而浮起的红晕都渲染出了般配。
西野抢先一步支撑住了白石，她大概从对方眼角微阖的幅度就猜到了，白石刚才连着几杯已经有些体力不济。
明明矮些的人却气场十足，挽着白石的胳膊稍显疏离，又分寸不让地透出拒绝他人踏进领地的窒息，梨加隐隐约约捕捉到了信号，她向白石汇报了明早的行程，也不知道经纪人听清楚了没有，含糊地回道注意安全，又不停跟西野讲着自己才没喝醉。
退出了不擅应付的场合，早睡早起的梨加照例提前一阵走进公司，实在难以忽视的，是大厅里盘旋着低气压的熟悉身影。
接待的职工是拿nonno家二小姐没办法的，见梨加走上前露出好奇的神情，还颇为担心在生气的理佐会欺负自家模特。
“早上好。”看到来人的理佐慌忙地拽了拽衣服，像是突然记起梨加比自己大出几岁，立刻想要鞠躬表示应有的礼貌，同时低头的两个人撞成一团，理佐先抱歉地扯出笑容，连带着身边的ray职工都有幸目睹了，模特理佐杂志外撕裂冷酷的样子。
“这里交给我吧。”换上普度众生的温和笑脸，梨加晃了晃手，拉回了理佐似乎在放空的注意力。
“非常抱歉，昨夜姐…西野桑的手机一直是无人接听状态。”会让理佐提及的西野只有那一位，梨加贴心地放过了中间浮夸的转折，想想就知道西野现在身在何处，欲言又止的双眼眨了眨，闷声接道：“我带你去找。”
西野家的司机就等在外面，理佐是一个人从公寓大门跑出来的，头顶笼罩着在T台的锋利情绪，她板着脸上车叫司机先开回去，怒火中残存的理智还记得不要耽误同伴的工作。
“别生气啦。”抬手摸了摸理佐的脑袋，在对方不可思议的表情下从容地收回，梨加捏着手心抿了抿唇：“麻衣样偶尔是会捉弄小朋友的。”
“我不是小孩子了。”出道的新人显然没什么底气反驳，但论行业资格理佐堪堪还是梨加的前辈，往常她绝不习惯被人触碰的，包括西野在内，不过西野虽然总趴在相熟的朋友身上，对自家妹妹亲近的程度却是有限的。
而梨加在哄别人这件事上充满天赋，理佐不可控制地拽了拽被她摸过的头发，这点歪过头看窗外的人并没留意。
考虑了片刻梨加觉得有必要维护下前辈的形象，张了张口想起白石的日常行为，又决定沉默是金地交给大人们去善后。
理佐从车窗的反光调整好了面部表情，她主动接过梨加的话头，连带着白石问起入行的契机，温柔的声线挑开了集训时光的阴霾，惟独这个人，梨加想到。
意外或者梦想来形容模特身份都太肤浅了，前者是形容她竟然能遇到白石，后者是讲她终于遇到了理佐。
所幸从小到大的人缘不错，梨加说自己要去东京找工作的时候，尚在茨城的朋友们都表示了担忧的支持。
早年定居在东京的高中同学收留了她，推荐了几份适合的简单工作，无一例外地在面试就被拒绝。
“偶像甄选？模特实习？”同学翻着报纸提出最后的希望，手边摊开的杂志是新一期的nonno，在年轻女性中很受欢迎。
彼时理佐还是借着家族关系登陆的新人，只占据了巴掌大的版面，梨加合上不想看到的西野专属访谈，再下一本正是白石封页的ray，醒目地刊载了曾经的首席毕业退居幕后。
站在杂志总部走廊的梨加微微叹气，说是心血来潮也不为过，成功性的渺小可以预见，毫无经验空有外貌的梨加并不具备优势，面试的编辑讲得委婉，几乎在看到年龄那一栏的瞬间就宣判了死刑。
姗姗来迟的白石边道歉边推开了门，下意识对上了房间中央的视线，她察看着新人们的资料，开口问道：“渡辺小姐选择这里的原因是什么呢？”
“嗯…”梨加犹豫间又有些讲不出话来，她怕生地在写满了不耐的编辑和白石身上游移，最终停在令她鼓起勇气的耀眼存在：“因为憧憬白石桑。”
模特生涯足够辉煌的前首席挑着眉，这句话听过几百遍早就不当夸奖，此后梨加偶然问起自己的伯乐，白石好像都忘了当时的场景，仅仅记住了那块璞玉传达渴望的眼睛。
“麻衣样，我什么时候能出道呢？”梨加小心翼翼地问过数次，白石正很不人道地扒拉着薯片的包装袋，她确实给自己接了笔棘手的生意，连本尊都清清楚楚，身为模特的体态和气势，尚在实习生阶段的梨加有些太着急了。
白石为过往的十倍努力打下满意的分数，大幅度地拍掉了手掌的碎屑，陡然发现梨加自始至终没看过诱人的零食一眼，再度提高了对新人的评级，她缓缓说：“梨加酱要先通过考试成为专属才行。”
忍不住摸了摸因失落而低垂的脑袋，行业的敏锐直觉告诉她梨加在隐瞒什么，卸下了不正经经纪人的面具，她也半蹲着，用前辈的温和口吻讲了自己的过去。
当年度的最佳新人理所当然颁给了nonno那位，白石退役前的大赏是她完美的结篇，今年西野时代的帷幕开启，伴随着少数人才知道的，同样姓氏为西野的妹妹绽放。
那是梨加第一次近距离见到理佐，比电视上的更精致些，比杂志拍的更年少些，白石旨在带人来感受感受大场面，场地的背景音乐还很嘈杂，她倾身凑到梨加耳边，为她介绍几位评审嘉宾的重要身份。
西野约莫是注意到这里，领着自动跟在她身后的理佐过来了。
白石抱着胳膊假装做出被吓到的夸张模样，西野径直瞧着往身后躲的梨加，好笑地瞥了眼像雕塑般冻结矗立着的妹妹。
“对不起，理佐酱比较怕生。”
“没关系，我们梨加酱也是。”
两个人针锋相对又露出久违的笑容，粗线条的白石没察觉到包裹着西野散发的敌意，熟络的旧友举杯道贺，跳过了寒暄和虚伪的祝福，连迟钝的梨加都阅读出了气氛里的故事。
多半缘于她正在偷偷看着理佐，被家族妥善藏起并用心训练的人有很久的空白期，很难想象顽劣的小不点是怎样成长的，尤其梨加重点打量了身高的部分。
稍微代入理佐的视角，白石的确像会夺走她家人的大魔王，过分优秀夺目，撇除性格影响居多的因素，西野家的姐妹礼貌有余，亲密不足。
嗯…毕竟很奇怪吧，如果西野和理佐会是躺在一张床上数星星的姐妹。
当然她们也不会就是了。
梨加有偶尔听过白石聊到西野，同学的交情并不是业内的秘密，她们是差着年级的前后辈关系，想来也不至于会混熟到哪里去。
理佐又一次为无法融入姐姐和白石的固有结界气馁，陌生人看不到她的表情细微变化，事实上这位以酷为代名词的新模特，鲜少会暴露多余到不甘的情绪。
“初次见面请原谅我的冒昧。”年长的梨加越过白石向理佐躬身，年下却是业界前辈的理佐有些惊讶，克制着忽然被提到的羞怯，握上了梨加示好的右手。
“渡辺梨加，我的名字。”腼腆的低沉音色很博好感，理佐悄声念了句渡边，突兀地报上了自己的姓名，又反应过来对方肯定知道地不好意思。
翌年的开端静谧地流逝了，白石捧着冰激凌迎接盛夏到来，渡辺梨加几个字开始印在了不为人知的角落，和诸多会走上神坛或者跌落尘俗的新人摆在一块。
她清纯又妖冶地展示着属于年龄的成熟，会说话的眼睛吐露着不谙世事的懵懂，期待随着越发自信走上T台的步伐增长，九月底的女性杂志联合秀，梨加被填在了ray的新人列表首位。
原则上理佐并不需要再走这场了，但主办方另有一些制造噱头的安排，不用西野屈尊降贵地带新人热场，肩负与ray的合作舞台，理佐抱歉地转向经纪人：“我们不应该是竞争对手吗？”
胖乎乎的经纪人眯眼看了看事不关己的西野，闪烁着商人的精明接道：“又没有正式签约，从竞争对手那里挖角是很正常的事。”
西野哼了一声先行从屋子里退出，她丢下一句那个人才舍不得呢的话，连对妹妹说加油都吝惜了起来。
不过是分工和出场顺序的排练，她照旧从家中送妹妹赶到秀场，nonno的新人挤在贴着标签的隔壁房间，理佐有自己打过招呼的单独休息室，西野对着镜子比出洁白牙齿的笑容，安慰紧张又雀跃的，根本记不住脸的后辈们。
“西野桑。”走廊相遇的梨加谨慎地问好，她也是匆忙间得知跟理佐的双人秀，湿漉漉的眼底盛满了迫切和诡异：“渡邉理佐是在这个房间吗？”
“不在。”西野回答，默念着自己没有说谎，出于正义感她想提醒点什么，难得动作变快的梨加又告辞跑远了。
西野敲了敲旁边理佐的屋门，跟着梨加的位置走进了另一处拐角。
和娱乐圈的乌烟瘴气还是有些区别，模特界在人脉打造的丰富资源下，专业的工作和职业的态度才能决定未来，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好看的脸蛋和骄傲的身材，新人会抓住一切吸引眼球的机会，也会利用一切剥夺他人的机会。
这要怪白石在业界是个有名的角色，想成为梨加的模特太多太多，那天自认绝对会被白石看中的新人，在输给梨加的擦肩而过后，积累的怨念和仇恨，耍的小把戏西野早就习以为常。
第一场要穿极高的细跟皮鞋，梨加换好服装出来下楼做准备，刚才趾高气扬的模特也许还不想闹出人命，等走过了一半，才仿佛误会地从后面撞倒了前人。
做过手脚的高跟鞋即刻被摔断，将要摔伤的梨加踩空了一节，平静接受结束的深呼吸还未化作悲悯的感叹，就被毛绒绒的衬领堵在了心里。
“渡邉前辈！”面对行为的质问那名新人畏畏缩缩，梨加贴着理佐由愤怒滚烫过的侧脸，她周身缠着不符合冷漠形象的火焰，紧紧搂着怀里的人却只施予了温暖。
直到找回重心地站稳，理佐仍然没有松开扣住腰肢的手，咬定了碰撞是个意外，还是西野微笑着从楼梯间路过，相伴多年的妹妹跟着点头，知道姐姐有处置这类事务的手段。
“有没有伤到？”切换语气的人讲话还带着轻颤，要不是理佐跨步地快些，不仅是错过这场关键的新秀，住进医院的模特恐怕会永远离开业界。
“没事的理佐，不用担心。”梨加乖巧地说道谢谢，原谅了在她看来真的只是无心之失，莫名直呼的音节让理佐晃神，本能松开了对声称自己能走的桎梏，又在鞋跟彻底断开前抱住了梨加。
“我送你回去吧。”慢吞吞的上楼节奏倒是格外默契，理佐咽下不由自主的姐姐叫法，那句前辈听得西野都皱起了眉，“休息室有备用鞋子，”停顿地试探完她补充道：“不想走的话我可以帮你推掉。”
“不是的！我愿意走。”理佐高声的强调险些破音，她偏头迅速望了望梨加状况外的脸，听着西野含了微妙的笑意说：“这次你们的扮相是双子设定。”
事后白石埋怨了她的不在场，护短且有债必还的黑石女王上线，等她繁琐地预约再杀到nonno大楼，即被接待的员工告知并没有这号人。
迟到的西野随口邀请白石去吃早餐，来来往往地连理佐都在line里向梨加控诉。
通讯地址是在第二次正式合作后交换的，十月初登上杂志的特邀新人版面，十一月的签约势头占据了报纸的半页新闻，十二月的最佳新人实至名归，她以堪比传奇的发展赢得了和对手的拍摄。
开心的收获还是电话号码。
她们从无交集的平行社会重遇，从对立到并肩，从同事到朋友，会在夜里用手机聊天的应该算朋友了吧，虽说除了西野和白石以外，只有些日常的工作和模特话题。
名为嫉妒的恶魔伏在梨加床头，嚣张地用铁叉抵住她的喉咙，神环黯淡的天使还未知晓负面词汇的涵义，后知后觉才窥探明了隐在暗处的心思。
梨加嘱咐助理小姐路上小心，自己站在大厅等着白石回来，西野扶住车门建议道：“送你们两个回去也不远的。”
“不用了，还有些事情。”白石指了指梨加示意着私人时间，也料想到西野会不说再见就踩下油门。
单独相处有点尴尬的白石挑选了附近公园，她以为梨加会数落这份敌对的交往，在白石面前保留着童真的纯洁，梨加先勾起笑，郑重地用敬语说完大段的感谢。
“我知道麻衣样一直很帮忙。”整个人镀上了柔软的暖色光晕，映照着星星的眼里流光溢彩，梨加双手合十地拜托着：“再帮助我，最后一次。”
最初的目的没那么纯粹，但对模特的热爱和尊敬不假，白石揉着眉心又问这是真的吗，有关渡邉理佐，是她亲生妹妹的陈述。
“我想把她夺回来。”从西野七濑身边，就像当时理佐被带离的那样，梨加并不懂自己具体要付出多少，只在白石恍惚地追问下重复：“不惜任何代价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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