熊猫睡睡

何等的亵渎

军官与歌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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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里的雨透着彻骨的寒冷,小巷里的枪鸣被一声惊雷掩盖,前方不远处的身影晃了晃,还没等后面的人追过来就彻底不见了踪影。

“应该打中了。”地上的血迹混着雨水渗进了砖缝,为首的黑衣人捡起了地上的子弹,抬头看了眼一侧的新式建筑,前街霓虹灯的光闪烁着,隐隐还传来些时下流行的小曲。

“哎呦今日回来的可是早啊。”唐安琪扶着外面的人进屋,一再确认入口没有被发现后才觉得手上沾了些什么,急忙忙地又跑去里屋拿药箱。

黄婷婷喘着气扯开了肩膀的衣服,要不是今夜雨下得大,这淌着血的地方可就不知道在哪里了,不过被军统的人追到家门口还是第一次,这新上任的处长看来不是浪得虚名。

“你们..?”外面的动静闹得大了,赵粤揉着眼睛倚在门边,还带着被吵醒的迷糊,看清了眼前的两个人又露出一脸迷茫的表情。

“别看了,快回去睡吧。”唐安琪上前推着她的肩膀,摇着头再轻笑地退了回来,饶有兴趣地盯着自己处理伤口的黄婷婷:“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糟糕的黄副队。”

“也不会比把游行学生捡回来的你更糟糕了。”平淡地回了一句,黄婷婷仍然没想通赵粤那样对世事都不怎么上心的性格,居然会是之前联合示威的学生代表。

当然更不明白的是唐安琪会对那个穿着校服的小女孩动恻隐之心,主动上来帮忙,也知道是自己擅自藏着通缉犯才招来了军统的盯梢,用纱布缠了肩膀的伤,黄婷婷按住了她拿着剪刀的手:“安琪,你要清楚我们究竟为谁做事。”

“怕不清楚的,不是我喔。”利落地剪了下去,轻飘飘的布头落在地上,却沉重地仿佛两个人毕业时念过的每一句誓词。

因着自己受了伤,第二天的班由唐安琪顶了,妖艳的红玫瑰正在台上唱着一首夜上海,星梦的大门被人用力推开,走进来的女人一身军服笑得格外单纯。

黄婷婷挺直了脊背看着她走向自己,突然有点后悔今晚没有乖乖呆在二楼。

“想必这位就是星梦赫赫有名的白玫瑰小姐吧。”躬身行了个绅士礼,李艺彤背在后面的手像魔术般变出了一朵花,期望她收下的盈盈双目,专注地好像十几岁的孩子。

“我叫黄婷婷。”声音清冽地如同身穿的素雅白色,被冷淡一脸的李艺彤反而不客气地坐下来,不加掩饰地盯着偏过头去的人。

“并不像传言那样嘛。”收起了手上的玫瑰,这次换上了一支兰花,虽然无视了刚才的明显示好,却仍然腾开了位置,算是没有当着众人拂了自己的面子。

“婷婷真是个,很温柔的人呢。”继续着一个人的对话,李艺彤并没有放弃地凑近了一些:“对了,你同意我叫你婷婷吗?”

叫都叫了,还问?

斜着眼睛瞥了下身边的人,借着头顶打过来的灯光,和自己旗袍同色的军服胸口上,有个不同于一般部门的特殊标志。

这位新晋的军官还真的是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星梦。

“能邀请你跳一支舞吗?婷婷。”视线没有离开对方好看的脸,本来打算早些摆脱纠缠的黄婷婷收下了兰花,不愿承认这朵确实更衬自己,正想扔在一边了事,不小心看到李艺彤甚至有些傻乎乎的笑,最后还是握在了手中,低着头藏住了被感染的愉悦。

“我今日不当班,所以并没有义务陪您跳舞。”

直白的拒绝惹得几个手下都有些不满,李艺彤挥手止了他们上前,支着脑袋的时候视线挪到了黄婷婷的肩膀上,不在意地说道:“那我明晚再来。”

“随意。”话接的倒是轻松,黄婷婷微蹙起眉,嘉兴路除了星梦确实没有更大的势力,这群情报处的军人摆明不是来寻乐子,可昨夜事闹得那么大,她又为什么不直接带着搜查令来,反而更像是。

更像是往常自己见惯了的富家子弟,大概被回绝地多了就会放弃吧。

“这位是?”唱完了三首的唐安琪端着杯子走过来,自然地坐在了二人之间的空当,妖娆地倚靠在李艺彤身上,说话时还带着葡萄酒的甜香:“哪里来的女孩子。”

搭在肩膀的手慢慢向下滑着,路过胸口时假装被她的徽章吓到:“还是个军官呢,不知在哪里高就?”

李艺彤微张着嘴显然并不太会应付,刚才还挂在脸上的纨绔扮相只剩慌乱,尴尬地站了起来还险些绊到桌子,走之前不忘探着脑袋补充:“我明天还会再来的。”

“等着你喔~”唐安琪甩了甩手绢止不住地笑,放下杯子的时候却注意到了,黄婷婷也捂着嘴角,努力克制着上扬的弧度,直到那人消失在门后才舍得转了头去。

“你若想躲,不来这星梦就是。”唐安琪举着精致的小烟枪,夜总会这会还没正式营业,黄婷婷在舞台上调试话筒的手顿了顿,半响才接着说:“你天天都来这报道,难道是为了躲赵粤?”

“我躲得光明正大,哪像你,为了不去跳舞来唱歌,还不是想见她。”

被说中心事的黄婷婷并无任何反应,只一本正经地解释:“我想见她,是有原因的。”舞蹈动作很容易就会暴露受的伤,但李艺彤的身份特殊,接近她也算是工作的一部分。

就暂时忽略心底的那点疑问,如果昨天走进星梦的目标只是除了她以外的,任何一个普通的军官。

没有如果,工作就是工作。

那一大捧的玉兰送过来的时候,李艺彤也悄悄地对自己说了同样的一句话。

她站在星梦隔壁的旧楼里,调整了手中洋人送来的望远镜,清晰地看到了习惯用右手接物的黄婷婷,迅速将有些重量的花束换到了左手上。

面色如常,轻嗅着兰花清香的时候鼻子微微皱起,低垂的双眼看不出是不是喜欢,又或者还有难以察觉的失落。

“怎么样老大。”最信任的手下都被支开,李艺彤摇摇头,边合上手中的玩意边回道:“并没有问题,看来那晚跟丢的人并不在星梦。”

“那学生明明就在里面,要不是陆家非罩着这破地方。”低声骂了一句,搜又搜不成,逮着个有伤可查的人又断了线索,被定死了日期的情报处都有些窝火。

当然也不能说全然没有收获,这家夜总会和地下党脱不了关系是真,前前后后的事件串联一下,说成是个据点也不为过,既要保全这里维持运作,又要给军统上面交差。

还真难为了没上任多久的李处长。

整整一个月没再见到她的人,唐安琪替黄婷婷换了纱布打趣地说:“这情报处看来只是碰巧,并不是来查之前的事。”

“她年纪也不大,就算是李将军的女儿,没点本事也做不到那个位子。”话听得不像提醒反而带着赞许之意,唐安琪哎呦了一声,没想到匆匆过去的一面之缘,竟让黄婷婷惦记着还要帮人家讲理。

“婷婷姐,外面有人找。”守门的小哥冲着里面喊道,星梦白天可是不对外开放,能点名找她的人多半不是一般身份,黄婷婷也没有怠慢,刚从后台走出来见到来人,想趁着对方背着身没看到的功夫退回来,正撞上了跟过来的唐安琪。

李艺彤跑上前扶了扶二人,递出了手中的请柬:“新开的园子正办着花展,一起去好吗?”

黄婷婷疑惑地看了眼四周,真不愧是情报出身,自己不过随口跟人提到想去瞧瞧,这李艺彤就拿了帖子来,倒让自己没了借口不跟她去。

“我去准备一下。”算是答应了邀约,唐安琪调笑着目送她回屋打扮,又盯得李艺彤不自觉退后了一步,心虚地连连保证自己没有非分之想。

欲盖弥彰,唐安琪也没拆穿她,送两个人出了门又看着手心皱眉,那日初见她确实触到李艺彤看着黄婷婷时心跳异常,可这乱世中哪里又有寻常的那般喜欢?

“婷婷你是不是怪我打听你的事?”见人在车上半天不说话,李艺彤先开了口,歪着脑袋仔细地询问她。

“你不过投其所好罢了。”我也只是顺水推舟,又何必内疚呢,黄婷婷侧过身面对她,忽然觉得这四个字未免有些伤人,李艺彤撇了撇嘴有些沉默,勾着自己也不忍心起来,莫名其妙地又接道:“可是我也没有回回都出来的。”

“可不是!这园子一般不让外人进的,错过了多可惜。”絮絮叨叨地讲了许多旁的描述,见李艺彤专挑些新奇好玩的部分,也忍不住听得入迷。

面对这个人的时候想板着面孔真是件很难的事,跃然脸上的兴奋模样渐渐和记忆里的那个小女孩重叠,黄婷婷其实对第一次任务的内容已经记不太清。

那时候她还只有十几岁,无论怎么说服自己都没法克制抖动的右手,被警卫员一吼就吓得扔掉了枪,眼前的小女孩从容地捡了起来替她藏着,见自己仍然僵硬着表情,甚至讲了个笑话逗着她笑。

“因为姐姐笑起来很好看,不像个坏人。”把枪还给黄婷婷的时候小女孩奶声奶气的,清澈的眼底却好像看透了什么,还站在墙角等着自己从任务目标的房间出来。

“小心!”李艺彤的呼喊冲散了回忆里仅剩的温暖,却把自己拉进了一个更柔和的怀抱,车前受到惊吓的妇人还在道歉,有个小贩打扮的人敲了敲车窗,低声向李艺彤汇报了前面的情况。

以前倒是没注意,这座园子通往外面的必经之路看着没什么特别,黄婷婷却对每一块地砖都摸得清楚,没想到她们接头处不远的那个水果贩子,竟然会是军统布置的眼线。

当下也没了赏花的心情,这条线被挖出来对她没有好处,是要尽快通知上面撤离再换联络地点才对。

“婷婷你不舒服吗?”看出了她的意兴阑珊,李艺彤关心地问了一句,按住了黄婷婷就要拉开车门的手:“我们去走走吧。”

对于这样擅自的决定却没有反感的心思,任车慢悠悠地跟着两个人在后面开,李艺彤背着手难得沉默了一阵,碰上了早前险些撞到的妇人又咋呼起来。

她篮子里卖的正巧是兰花编的手链,李艺彤立刻掏钱买了两个,替黄婷婷戴上了,骄傲地伸着手显摆:“都说编的没相同的,咱们这明明是一对啊。”

“你倒想得美。”嫌弃地推开她硬要来比较的手,又被抓住握了起来,黄婷婷抬头看了一眼她不染邪念的笑,也垂下肩膀的力气不再挣扎。

“这个也送给你。”临到了星梦的大门口,李艺彤把一盒日式茶叶塞了过来,黄婷婷绕着她转了两圈问道:“你是不是真会变戏法。”

“对啊,都是见你之前就准备好的。”

“李长官这副油嘴滑舌想必对不少姐妹说过吧。”

“婷婷若是介意,以后就只对你一个人说。”

“我不介意。”

存了坏心这么回答,走了两步从玻璃门上瞧见她沮丧的脸,却怎么也推不动那扇门,心软地连语调都婉转了许多:“谢谢你的礼物。”

“不客气!你喜欢就好了。”挥手道别又恢复了精神,李艺彤边傻笑着边后退,和开着门的司机撞在一起,又上前几步看着黄婷婷上了楼才安心。

李艺彤一直认为黄婷婷是个聪明的人,虽然不知道她的上线是谁,但那晚她敢独身闯进军统情报处,想必也不是个简单人物。

总不会因为真的相信她,而傻到亲自去跳这个陷阱。

没隔几天下面就来汇报说抓到了地下党,按惯例来讲也不会轻易松口,正要打发来人随便套些无用的情报就杀了,鬼使神差地又把人拦了下来。

“抓的是谁?”

“星梦的...”

副官的话还没说完李艺彤就跑了出去,算着日子黄婷婷肩膀上的伤还没好,万一被看到的还是那晚跟着自己的人,各种可能性的后果还未思量,刑讯房的木门只距自己几步之遥。

里面传来的一声闷哼让她没时间再考虑两全之策,站着的男人赤裸着上身,黄婷婷半跪在地上,双手被铁链束缚着,深色的旗袍领口咧开,衬着锁骨淌下的汗珠单薄地令人窒息。

李艺彤鲜少踏进刑房,斑驳着黑色血迹的墙壁和刺鼻的腥味,唯独角落的那个人还像绽放着幽香的花儿,配合那男人粗鲁的行为投来求救的视线。

尽量保持着冷静走了进去,掏出随身的短刀挑起桌上的证词,她本来就打算随便抓个替死鬼,并没有十足的证据,这上面的回应看起来似乎无懈可击。

“这么晚了还去那条街,真的只是弄丢了手链怕我生气,想去重新买一条吗?”

黄婷婷忽然不愿意回答了,偏偏在这样危险的情形下,她却又不想骗她。

李艺彤举着那把刀掠过她肩膀的纱布,渗出来的新血激得她要咬住下唇才能止住呻吟,李艺彤深吸了口气,取了钥匙放下了被抓的人,回过头问。

“你看到她肩上的伤了么?”

“没错处长,她就是那晚我们在星梦跟丢的人吧。”

“好,你把刀举起来。”

用了命令的口吻,李艺彤冲着指向自己的刀刃直刺进胸口,大喊了一句来人,没等对方反应过来怎么回事,已经用自己的短刀割开了他的喉咙。

抹了一把溅在脸上的血迹,黄婷婷扶着她半蹲下来,手帕捂着出血的伤口却问不出为什么,李艺彤只回了个虚弱的笑:“你以为那枪是谁开的。”

那句置若罔闻的对不起淹没在脚步声中,被证实无辜的黄婷婷自然被释放,直到自己走出刑房李艺彤才合眼彻底晕过去,她按着肩膀的伤叫自己冷静,屈膝咽下疼痛的时候,也不知道是强迫着思绪清晰,还是单纯想感同身受她的难过。

那天深夜在翻电报密码文件的是李艺彤,知道地下党接头地点的也是李艺彤,黄婷婷无力地靠在唐安琪怀里一遍遍问她怎么办。

她这些年在两方间的迂回竟然是为了一个最不想要的名字。

唐安琪答不出来她的为难,却心疼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守着清冷,脱下了标致的旗袍,穿着碧蓝的和服依偎在日本人身边,巧笑嫣然之下藏着看不透的等待。

李艺彤的伤还没好全,嘴唇还泛着病态的白色,拽着黄婷婷到角落,想骂她不重视自己的话刚出口,又变成了一厢情愿的关心。

“我看到那个日本人的车停在外面,你不要跟他走。”

他今天走不出这里了。

这是唯一能不背叛我的信仰,和我的感情的办法。

枪响的那刻李艺彤本能地抱紧了怀里的人,余光瞥见昏黄的星梦大厅一片混乱,不可置信地看着紧拉着自己的黄婷婷,留着学生头的赵粤拿着枪擦肩而过,甚至舍不得看站在狼藉中的唐安琪最后一眼。

“放走地下党你知道是什么罪吗!”面熟的几个军人压着自己,惊动得上海区的情报总负责都来了,李艺彤迷茫地摇了摇头,始终不敢承认那天有策划的刺杀,究竟是黄婷婷为了救赵粤,还是仅仅为了利用自己而已。

她宁愿是后者。

哪怕这是自己最后一次能够帮到她。

“阿黄你该清楚,她这次进去出来也少半条命。”唐安琪难得失了镇定,连任务也没问非要跟着黄婷婷出来:“你至少告诉我赵粤现在安全吗。”

“早就转移了。”撬开公馆的大门,确认没有巡视的人才回答,黄婷婷松了口气接着说:“她那样纯净的人也不适合做这一行。”

“哪一行?黄婷婷,你怎么不想想人家可能就是真的喜欢你呢!”压低了声音还是拉扯着不让人进去,唐安琪认真的眼神像极了猫儿眼眶里的祖母绿宝石。

“赵粤也是。”但她不懂那些复杂的关系,也不在意和唐安琪对立的身份,只认定了最简单的道理,用最决绝的方式逼着唐安琪做决定。

可黄婷婷不会给李艺彤继续涉险的机会,地下党既不会贸然营救也没那个能力,但是李家有,赵粤应该已经把情报处的地图递了过去,等她离开上海回了自家的军区,领事馆也不可能真的追着去要人。

世间难得两全法,不负如来不负卿。

“你回去告诉冯队长,老娘不干了。”

摸着唐安琪几分钟前扔下的那枚军统特务的徽章,黄婷婷只觉得夜里的风冷得可怕,她没有违背当年宣誓的抵死效忠,可是努力回忆教训的片段里,抹也抹不掉的还有李艺彤三个字。

你有没有想过人家就是喜欢你。

你有没有希望过,她不是你要找的,在军统阵营里的地下党。

站在书房里的黄婷婷还记得李艺彤跟她说过,自己最喜欢读的一本诗集,就放在架子上很显眼的位置,里面夹着一封被折起来有些年月的信。

用娟秀的毛笔字写着一首战区流行的红歌,是她曾送给火车上偶然遇到的小女孩,出于难以名状的内疚,黄婷婷违反过两次军纪,偷偷跑到小女孩住的临时公馆,送过的两样东西都被好好保存到了现在。

那封信上末尾的婷字还依稀可辨,大部分的墨迹被手指蹭去,模糊地好像李艺彤第一次走进星梦时,只注意到了坐在那里的黄婷婷,仿佛找回什么宝物的表情。

原来她一次次帮自己,不是因她以为自己是地下党,她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为谁做事,也可能根本不在意她被军统收养训练的过去。

“阿黄,如果还能选一次,你会做特务么?”

如果还有机会的话,我想选你。

李家的人应该还没这么快杀到关押李艺彤的地方,黄婷婷换上了方便行动的衣服,手枪别在腰侧,出示了冯薪朵给她的,一生只能用一次的通行证。

“阿黄快走吧,将军府的火力实在太强。”劫狱能闹出这么大动静的,真不愧是她的父亲,黄婷婷推了下认出自己的同队特务,又对着右腿开了一枪。

踉跄了两步正撞上撤退出来的李家人,李艺彤好歹是做过长官的,倒是没被关照的厉害,无视了手下质问黄婷婷的来路不明,执拗地将枪抵在下巴。

最后的妥协是她被戴上了手铐,才被同意安置在李家逃亡的火车上。

只差一点,就能永远离开这里了。

“黄副队,我们是冯队长派来救你的。”

趁着李艺彤暂时离开这节车厢,黄婷婷要求去洗漱一下,那三个来救她的特务还很面生,话语间还透着初次任务的紧张,心里感谢了冯薪朵的纵容,和她们深知彼此的无奈。

“我跟你们走。”

手指按着腿上的伤,滴下的血迹汇成了指引的路径,黄婷婷在货箱那一节等了会,等着三个人快爬上车顶的时候才拧开了锁。

身后的枪声刺耳得要命,落在最后的人被打中了一枪,让同伴拖着离开,自己的伤也无法支持着继续站立,沿着一边慢慢地滑坐下去,意识随着失血过多一点点涣散。

“大小姐,这是那边最后收到的电报。”

“嘘,婷婷还没醒来呢。”

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,黄婷婷听着那个人离开才睁开眼睛,李艺彤的右手腕上还带着已经枯萎多时的兰花串,左手正举着一份纸质的电报。

被破译过的电文开头写着发卡两个字,黄婷婷及时控制住了自己急促的呼吸,早在她刚被军统安插进星梦,和地下党联络成功后,往上单线汇报的内容每个环节都用了代号。

李艺彤真的是她的敌人,除去国民党军官和夜总会歌女的身份,她们还是共产党员和军统特务。

也许等这列火车停在终点,就什么也不是了。

只剩下李艺彤和黄婷婷。

车厢剧烈地晃动了一下,黄婷婷挪了挪身子,好离那只手能贴得自己近一些,破败的花香混着火药味,让两个人都安心地重新闭上了眼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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